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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回答,山南也不生氣,只是看著被他牽在手裏的八重,又擡頭看看那朵搖搖欲墜的櫻花。

沖田總司終於開了口。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他仍舊低著頭,聲音穿過辦個庭院,聽起來並不像平時一樣那麽清爽,卻有什麽八重平時從沒從他聲音裏聽出來過的東西,沈沈的,悶悶的,從他的聲音裏透過空氣的震動,一直震到她的心裏。

“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我甚至知道,屯所裏的每一個人都有他們的想法。”沖田總司一邊說著,一邊擡起了頭,“但你們誰想過,近藤先生又是什麽想法?”

“總司……”

“道不同不相為謀。”青年打斷了山南敬助的話,笑了起來,“我知道,之前大家在一起是因為要走的道路相同,而現在,山南先生,你不願意再和我們走同樣一條路了。”

“這些你都知道,那為什麽?”

“山南先生,你知道為什麽。我是為了讓你能夠像一個武士一樣死去而來的,除此之外的問題我一概不知,也不該知道。”

“是麽,果然是這樣……”山南敬助輕輕地笑了起來,“看來最先變成不合時宜的人的,果然還是我。”

他一邊說著,一邊感受到八重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角,於是低頭去看她。

小姑娘一臉挽留。

“不會不合時宜的……”她一邊偷看沖田總司的臉色,一邊小聲說,“總司很喜歡山南先生的,八重……嗯,如果山南先生經常跟八重說話的話,八重也會很喜歡山南先生的……”

青年只是搖頭,擡起手來按了按她的腦袋。

“小八重,總有一天你會明白,這可不是單憑喜歡就能解決的事情啊……你要先去玩一會兒麽?”他悄無聲息地趕人。

於是沖田總司也配合他。

“八重,你去屋裏呆著,別往外看。”他擡眼沖著八重示意了一下,“我很快會去找你,等著我。”

目送著那個離核心最近的局外人離開這個院子,山南敬助臉上的笑雖然仍舊溫和,眼睛裏的溫度卻也徹底的冷了下去。

“那也是一朵……不合時宜開放的花。”山南敬助看著八重聽話地進屋,將門窗關好,看著她做完這一切,而後長嘆一口氣,搖了搖頭。

沖田總司叫她不要看,她就真的一點兒也不偷看,連一點點她這個年紀的少女應該會有的好奇心都沒有。

很顯然,讓一個正當此年的少女變成這樣子的原因,並不是所謂的“聽話”兩個字就可以解釋的。

她在這個年紀上,過多地接觸了本來不該她接觸的東西,在屯所裏的這一年多時間,這個前池田屋老板的女兒已經註定了她永遠也不會和普通的少女一樣成長。

如果說他山南敬助是不合時宜的話,其實更加不合時宜的,是這個不管她知不知道,都必須冠以“入江”這個姓氏的八重。

沖田總司並不說話,對於山南敬助的這番話不提認同,卻也並不否定。

山南敬助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大家都心知肚明,無論如何,右手受傷的山南敬助在江戶人斬的面前沒有一絲生還的希望,而一個將死之人,他至少有說話的權利。

大家相識一場,沖田總司並不是那種連這點細節都要做絕了的人。

“她如果繼續在屯所呆下去的話,一定有一天會毀掉。”山南敬助靜靜地看著沖田總司,仿佛顧及到這段談話的當事人就在不遠處的屋內一般,山南敬助的聲音低了許多,被刻意壓過的聲線靜靜地回蕩在二人之間。“我保證,她如果知道了真相,不是殺了你,就是選擇自己去死。”

“她不會。”沖田總司瞇起眼睛。“山南先生,那只是個小姑娘,她殺不了我,我不會讓她殺得了我。”

“你大約不知道,你的小姑娘到底對你懷抱著怎樣的感情。”山南低垂下眉眼,輕輕地笑,“如果你還珍惜這朵花,就應該讓她徹底離開你身邊,她才十五歲,要放棄一段感情很簡單。否則這朵花會毀得比我還難看。”

沖田總司並不說話,但他知道,無論想不想他都已經聽進去了。

顯而易見的事情。

但他卻不願意這麽想。

“她不可能離開屯所,山南先生你也知道,她永遠不可能離開我們的視線範圍。”說到這個話題的沖田總司顯然開始有些不耐煩,語氣也僵硬了不少,連帶著聲音也有些大。

而後他想起,他們談論的人就在不遠處的屋內。

於是連沖田總司自己都沒有發覺的,和之前的每一次發怒時見到她一樣,他的聲音柔軟了下來。

“而八重,即使是花,也絕不是櫻花。”他說。

那是片洋洋灑灑在原野上遍地都是的萱草,在任何地方都能生長蔓延,無論什麽樣的風雨都打不倒,比誰都柔弱,也比誰都堅強。

一眼瞥見沖田總司臉上的表情,山南敬助略微楞了楞,而後真正地笑了起來。

“我有多久都沒有看見你露出這種表情了啊,總司……”山南敬助叫他的名字,仿佛有什麽話想說,然而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總司,你一定明白。”

是的,他明白。

這是世上大約最荒唐的事情了,而正因為這樣荒唐的事情,山南敬助才會露出了這樣欣慰的表情。

他畢竟曾將他視為親弟弟一般照拂,他畢竟曾經與他情同手足。

沖田總司原本想要問問路上那些刺客的事兒,可話到嘴邊,卻也顯得不那麽重要了起來。

果然有些事不親眼所見都無法確認真實,而親眼見到了山南,和他對話之後,沖田總司不再信那些是山南做的。

這樣就夠了。

“閑談就到這兒吧,再說下去,我要舍不得說再見了。”他低垂下眼睛,“總司,你的刀借我。”

山南敬助已經向這個世界做好了最後的告別。

沖田總司於是解下肋差,上前走了幾步遞給他。

枝頭那唯一的一朵在風中搖搖欲墜的櫻花,在它之後,仍舊會有更多的花,成團成團地開放。

最後櫻花會開滿全樹,隨著櫻前線一路向北,蔓延全國,而屬於山南敬助的,卻只有這最早的一朵。

現在它也落下來了。

☆、原原本本

沖田總司並沒有急著進屋去找八重,而是繞了一下路,從後院的井裏打了點水,細細地沾水,將染了血跡的刀和手洗了很多遍。

但他並不覺得這些血跡臟。

當年那個一臉鮮血站在人群中,肆無忌憚地望著成群敵人的那個人,作為人斬的那個人,怎麽可能覺得血跡是臟的。

之所以要洗這麽幹凈,只不過是為了不讓他帶來的那個小鬼害怕罷了。

然而洗凈了皮膚上的血跡之後,青年一瞥眼就看到了衣角上沾染的,由於暴露在空氣中而已經顯得有些發暗的紅色。

——她如果繼續在屯所呆下去的話,一定有一天會毀掉。

山南敬助的話就這樣不經意間,重新回響在他耳邊。

“總有一天……”沖田總司低低地重覆了一遍,深深地瞇起了眼睛,“總有一天……麽。”

縱然只是洗掉了手上和臉上的血,衣服上那些卻絕不能再像上一次一樣,用“魚腥味”來掩蓋過去了——事實上,他也不再想用拙劣的謊言去掩飾了。

山南最後說的話其實很對,這種用謊言來粉飾太平的平靜根本沒意義。

他想試一次,賭一個渺茫的可能性。

青年於是就這樣,穿著一身帶著血跡的衣服走過了長長的走廊,正面而坦然地望向聽見他的腳步聲之後忍不住還是迎了出來的八重。

然後張開了手臂。

“過來。”他看著八重在一瞬間僵硬了的笑,頓時笑的更開了一些,“快,我們該走了。”

小姑娘望著他,她的身體有一些微微的發抖,就連笑容都維持得很勉強。

他知道她在怕——沖田總司比誰都知道八重心裏的那塊空洞有多大,比誰都明白那片陰影有多黑。

造成那片陰影的人裏有他一個,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所以他想,至少可以給她一個選擇的機會。

“八重。”他柔聲叫她,“為什麽不過來?難道是不想跟我走了麽?”

他伸著手等了一會兒,而後轉過身。

“如果不想跟我走的話,就逃吧。”說這話的時候,沖田總司的聲音第一次聽上去毫無任何感情,“逃吧,逃得遠遠的,逃到我們也找不到你,他們也找不到你的地方。”

沖田總司這輩子沒有違背過近藤勇的決定。

但,只要是人類,只要還有著人類的感情,那麽哪怕只是一點點,哪怕只是一次而已,一定都會有想要破例的時候。

只有這次,將山南敬助的話聽進心裏去的他,第一次想擅用職權,放一個人走。

不是騙她,不再是試探,也沒有如果選擇了走就只能死的說法。

他看不懂自己,但是這次,他是真的想要放她走。

“走吧,快逃。”聽不到背後的動靜,沖田總司又重覆了一遍剛剛的話,“別再回來了,我不要你了。”

話音剛落就被人從背後抱住了腰,他並沒有轉頭,所以只能看見一雙和他比起來小太多的手,甚至連環抱他都做不到,只能緊緊拽著他兩邊的衣服,緊的骨節都有些發白。

從背後傳來的聲音,聽上去甚至有些不真實感。

“我不走……”她將頭緊緊埋在他後背上,額頭死死地抵住沖田總司的肩胛骨,“我不走,我哪裏都不要去,總司你不要哭”

回想起來竟沒發現幾時自己就被冷不丁地抱住了,青年楞了楞,然後好笑地搖搖頭。

“哭?你哪裏看到哭了?”他掙脫八重的懷抱,將她拉到自己身前,指著自己的臉,“看,並沒有哭,我從來不哭。”

少女卻並不看他,而是一腦袋把自己埋進了他懷裏。

從正面抱起來顯然比從背面更加順手一些,就連沖田總司一時也掙不開她。

青年臉上的笑終於褪了下去,面無表情地,低頭看著八重的頭頂。

“你為什麽不走。”

小姑娘只是搖搖頭不說話。

“你也看到了。”他笑,“我不是你一直以來以為的那個人,我會殺人,毫不手軟的那種。”

“我知道。”

“我剛剛殺了山南先生。”

“嗯。”

“說不定哪天,只要有命令或是我覺得你礙事了,我也會殺了你。”

“我不會礙事。”

“會死的,繼續呆在我身邊。”

少女聞言擡起頭,定定地看了一會兒沖田總司。

“我什麽都沒有了,”她眼睛紅紅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卻還是把眼淚忍了下來,只在眼眶裏打轉,硬生生沒掉下來。“總司,我沒有爸爸媽媽也沒有家,哪裏都去不了,在哪裏都活不下去……你不要不要我。”

沖田總司一直沒動。

不說話,也不掙脫八重的懷抱,只是看著她。

而一向會在對視中率先因為眼睛酸痛而敗下陣來的八重,此次雖然還噙著眼淚,卻並沒有退縮,認認真真地仰著頭,祈求地望著他。

這大約是沖田總司此生唯一的落敗,敗在一個未滿十六歲的小姑娘手上。

他靜靜地閉了一會兒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已經不再像剛剛那樣,迷茫得看不清自己。

“我給過你機會讓你走,這是你自己選的路,我沒有逼你。”他瞇起眼睛,一只手繞過八重的腰,另一只手按住她的頭,帶得她湊得更近了一些,“以後你就算哭著求我,我也不會再給你第二次機會了。”

“只要你不扔掉我。”忍了很久的眼淚終於還是在確保自己不會再次被拋棄之後滾落了下來,小姑娘一下子話都說得不是那麽清楚了,“八重不會要走的,我保證,哪裏也不要去,也不會再想跟由乃姐姐走,只要和總司一直在一起就好……”

“可是你說的。”青年看著她的眼睛,“我信你了。”

“嗯,信我。”

“那麽,就讓我徹底拿走你反悔的退路吧。”沖田總司低下頭,輕笑著勾起了嘴角,“乖,靠近一點。”

常年以乖乖聽他的話為己任的小姑娘,在腦袋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體就已經自動聽著指揮踮起了腳,向他湊去。

感受到對方略有些幹燥的嘴唇與自己的觸碰在了一起,小姑娘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於是換來青年一句“閉眼。”

原來在閉上眼睛徹底看不見之後,人的感官會靈敏到這個地步。

從簡單的接觸起,小心翼翼的試探之後就變成了略帶侵略性的進攻,就連略微升高的體溫都能夠通過接觸的地方一分一分,無比清晰地感受得到。。

莫名的羞愧,卻又莫名的喜悅。

她訝異自己的變化,卻又無能為力抗拒,雙手不知何時縮了回來,整個人趴在沖田總司身前,只能緊緊抓著他的衣襟。

滿腦袋裏就只剩下一個念頭,只留下了那一個人,除此之外誰也裝不下,什麽也想不了。

這個人是沖田總司。

其他的什麽都不做準,甚至連他自己說的話都不做準。

只有此時,只有這個和她無比接近的人,才是沖田總司原本的,最毫無防備的,真正的樣子。

她最喜歡的,也是最相信的人。

☆、事到如今

那之後過了到底多久呢?總之八重在輕微的顛簸之中醒過來的時候,月光很亮,照的青石板的地面都開始泛著一股子清幽的光。

她直起身子揉了揉眼睛,簡單的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並不認識,於是又重新伸手,一臉心安理得地摟住了背著她的沖田總司的脖子。

“我就知道總司不會扔掉我。”

雖然還隱隱帶著一些殘留的不安,但在沖田總司聽來已經是相當令他不爽的得意了。

竟然能在他好不容易決定下來的親吻之中閉著眼睛睡著,天上地下往前數二十多年都沒有過,甚至沖田總司敢發誓,再往後數四五十年,直到他老死都不會再有。

給了他這麽大的挫敗感,虧著小鬼竟然還敢腆著個臉在那兒得意!

於是青年略微板了板臉。

“不許亂動。”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醒了就先別睡了,等等就到客棧了,這樣睡總有一天要感冒。”

“好嘞,我不亂動。”小姑娘聞言相當聽話地俯下臉趴在他背上,略微溫熱的呼吸隨著說話的頻率拂過沖田總司的脖子,跟被吹動的頭發一起,弄的他有點癢,忍不住還是嘆了口氣。

“為什麽嘆氣呢,總司不高興麽?”

“沒有。”青年搖了搖頭,靜靜地在嘴角勾起一抹笑來,“沒有不高興。”

“那就好”少女松了一口氣似的傻笑了兩聲,“八重希望總司高興。”

“嗯。”

“吶吶總司,我們好不好永遠在一起?”

“好。”

“那八重……好不好嫁給你?”

這個問題出口之後,原本已經悄悄熱鬧起來的二人之間瞬間就陷入了寂靜。沖田總司並沒有答話,在沈默中一點一點感受著背後背著的小鬼貼在他頸項的臉漸漸有點發涼,而摟著他脖子的手卻越摟越緊。

最後他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不會娶你。”

沖田總司從很早以前就知道,即使隸屬會津藩管轄,即使他是一名有主人的武士,而不是無主浪人,但他骨子裏那亡命之徒的命運已經融入骨血,那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改變的事實。

娶妻生子,組成家庭,妻子會變成弱點,孩子會變成弱點,就算真的沒人會碰他的妻子和孩子,但沈迷於家庭之中,必然會刀鈍刃乏,江戶人斬也會變得開始貪生怕死,最後和自己畢生的信仰背道而馳。

不能兩全。

誠然他可以和近藤先生一樣,將妻兒都放在老家,很多年都不見一面,但如果對方是這個人的話,是他背上背著的這個叫做八重的小鬼的話。

他做不到。

所以他不會娶她,更不會娶她之外的任何人。

明明是在闡述一見早就決定好的事情,可沖田總司卻發現,自己明明應該全然堅定的的聲音裏居然帶上了點艱澀,可見要當面對她說出這種等同於拒絕的話,對雙方來說都不是一件太好受的事情。

小鬼只是靜靜的,乖順地趴回了他背上。

“是麽,是這樣啊。”她的語氣輕輕的,仿佛還帶著一絲輕輕地笑意一般朝他道歉,“抱歉啊,是我想得太多……明明只要這樣在一起就應該很高興了的,可是……”

她一邊說,一邊嘿嘿笑著將腦袋埋進了他的後背。

“啊,突然好困,要不我再睡一下吧。”

明明長大了,可還是和小時候一樣,連個好的理由都不會找,明明剛剛睡醒的,又要說困。

沖田總司默默的看了一眼頭頂的月亮和星空。

“是麽,那就睡一會兒吧。”他說,“是下雨了嗎。”

“是啊,可要快點回到有屋檐的地方躲雨才好。”八重悶在他背後回答道。

青年原本想說別哭了,原本想要告訴八重,別為這種事情哭。然而話到嘴邊卻還是咽了下去。

不是不想安慰,但這件事他並沒有安慰的立場。

而且,這並不是安慰的事兒。

事到如今無論如何沖田總司都不會再放手了,繼續這樣下去,他會做更多令八重傷心甚至流淚的事情。事到如今,雖然過去的時光無比美好,但畢竟也已經不再是過去了。

“小鬼……”他頓了頓,又改了口,“八重。”

小姑娘伏在他背上仿佛睡著了一樣並不動彈,自然也沒有回答。

“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從今天起,我不會再說任何的謊言安慰你縱容你,未來肯定你還會為更多的事情哭,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

“但,即使如此,我哪裏都不會讓你去了,路是你自己選的,笑也好哭也好,甚至死,我都不會放你走。”

“從今往後,雖然不知道是否能讓你幸福,但如果不能的話,我會背負你所有的眼淚。”

他的話輕得就像這平靜無比的夜晚的風,仿佛剛一出口就已經淹沒在空氣裏了一樣。

但語氣卻是毫無疑問的認真。

這要求根本毫無道理。

他能不給她未來,卻要求她將所有的未來都交給他。

裝睡的小姑娘仍舊沒有回答,只有摟住他脖子手變得更緊了一些。

他當那是回答。

後來,兩個人之間再沒人提起過那個晚上,因為沒人提及,所以那段沒有由來也沒有結尾的對話也如同根本沒存在過一樣。

可雖如此,但就連屯所裏的其他人都看得出來,二人之間的關系已經發生了實實在在的轉變。

只是出去了一趟,原本活蹦亂跳,讓知道內情的人都擔心會不會被另一邊的伊東派發現並成為彈劾這一邊的籌碼的小鬼,回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安靜的少女。事實上,每天做完份內的雜事之後,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坐在廊下,對這院子裏的那幾棵櫻花樹發呆。

二人回到京都時已經是四月了,正值櫻花開花的季節,不能去外面賞花,賞自家的花當然並不是問題,但如果這樣一天一天地賞下去,從花開賞到花謝,就實在反常了。

而沖田總司雖然沒什麽變化,但八重不再每天滿口總司總司地叫,滿屯所地當他的跟屁蟲,這本身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

屯所裏當然不缺好奇心重的人,而這些人之中,藤堂平助無疑是個中翹楚。

具體體現在,在大部分人要麽表現的事不關己幹我屁事,要麽表現的好想知道但不敢去問的時候,勇者藤堂平助已經在某個白天全休輪他晚班的上午,拎著一壺清酒坐在了八重身邊。

“喲小鬼,一個人在這兒賞花呢?也帶我一個唄?”

與此同時,在不遠處偷看的眾好奇黨們正在心裏沖著藤堂平助豎起了大拇指。

新一輪勇士,就此誕生!

☆、追根究底

不管再怎麽心情不好,八重對於藤堂平助都還是相當給面子的。

雖然來屯所之前和這個看上去很像花花公子——事實上其實也是花花公子的人並沒有什麽太多的交流,但來了屯所之後,由於是藤堂撿回來的,理論上也算需要對八重在屯所裏的行為負責的人之一,加上二人心理年齡在某種程度上相當接近的關系,藤堂平助不執勤的那些時候,倒是有一小半時間是和八重呆在一起的。

所以關系反倒比之前八重還沒在屯所寄人籬下的時候要親睦許多。

見來人是藤堂平助,回來以來接近半月時間待人都一直呆楞楞的八重雖然也慣性地楞了一下,但當即反應過來,挪了挪身子,又拍了拍挪出來的空位,對著藤堂平助示意。

“平助啊,來坐。”

她說完這句話之後,便緊緊盯著藤堂平助的臉,直到他稍微被盯得有些尷尬了,摸了摸鼻子坐了下來之後才又將視線轉移到庭院裏那顆櫻花樹上。

並沒有再多說什麽話,八重和藤堂平助這個平時一直很吵鬧的組合之間也竟然有了這樣寧靜的一刻,這讓一向都很擅長找話題的藤堂平助也有些局促,不知道該如何在對方不開口的情況下,率先甩出他想要問的話題。

加上剛剛竟然被一個小姑娘盯得有些失神,讓他覺得稍微有點失態,在尷尬平息下來之前,他事實上也不是那麽想打破這種平靜的氛圍。

於是提前結束了手頭的工作回到屯所來的沖田總司,在繞過一個拐彎之後遠遠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身高和頭發都已經有不同程度的抽長的少女,穿著素凈的和服,隨意地披散著發辮,而她身邊則相當隨意地坐著另一個少年,手裏端著酒杯細細品著酒,兩個人坐在一起看櫻花,畫面和諧得如同一幅畫。

他本來想再走近一點聽聽他們在說什麽的,但剛一邁出腳步,回了屯所之後八重的態度就回到了他腦海裏。

每天都在躲著他,接近半個月了——不,自從那場夜裏的談話已經過去了快一個月,她都沒有再像從前一樣粘著他過。

他知道那場談話讓她有了心結,如果不讓她將心結理順,一定會悶出病來。

這也不是沖田總司所期望的結果。

她需要一個能替她將心結理順的人,而這個在她心目中,如今還能接受存在在身邊的人如果不能是他沖田總司的話,是誰其實也都可以。

青年向後退了幾步,轉身離開,去往另一邊的屋子裏。

雖然時間還早,這個時候近藤先生大約不會在房間裏,但在外面等一等就好。

先報告完任務結果再回來也一樣。

沖田總司心想。

另一邊,藤堂平助就算品得再怎麽細,畢竟也只是淺淺的一杯酒而已,不一會兒就見了底,剛想伸手去拿酒瓶給自己倒滿,坐在他隔壁的八重就已經手持酒瓶,淡定地看著他了。

藤堂平助楞了楞,在心裏估算了一下自己如果讓八重給自己倒酒這件事傳到總司耳朵裏自己會不會死的很慘,並且覺得也就是隨便打一場大概死不了的程度,便心安理得地將酒杯遞了過去,任由小姑娘替自己滿上。

反正隨便喝喝,也不指望能倒得多好,就當自己給小姑娘練手了唄。

他心想。

然而拿回面前的酒卻令他刮目相看。不多不少的酒在酒杯中呈現出一個正正好很好看的高度,這點讓藤堂平助相當詫異,沒忍住一臉詫異就看向了身邊的八重。

“咦,小鬼,很專業啊,誰教你的?”

“沒人教啊。”八重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只是以前看母親給父親倒酒的時候……”

“……無師自通啊……”藤堂平助長嘆一聲,語氣中帶著一絲開玩笑一樣的遺憾,“你真的會長成一個好女人的啊……可惜總司已經先訂走了就是了,哎……”

然而他的感慨才發到了一半就被八重打斷了。

“會嗎?”她一臉狐疑地看向藤堂平助,“八重會長成好女人麽?”

“當然啊。”藤堂平助點點頭,“從我們屯所出去的女人之中,你大概會是最好的那個吧。”

他一臉認真,看的八重都恍惚了一小會兒然後才反應過來。

“平助你坑我!”八重有些憤怒地揮了揮拳頭,“屯所裏只有我一個人是女孩子的吧!你明明不是在誇我不要講的好像在誇我一樣好嘛!打你哦!真的打你哦!”

少女氣鼓鼓的樣子對於面對的女性大多都在吉原的平助來說相當新鮮且有趣,一時沒憋住,笑了起來。

惹得八重氣急敗壞,放棄講道理決定直接動手,輪圓了拳頭照著他的腰猛錘了幾拳。

畢竟還是經常幹雜活的小鬼,這幾拳藤堂平助也不能完全無壓力地吃下去,於是最後一拳的時候他就地一滾,算是躲了過去。

重新做起來的他整了整滿地打滾的時候滾的有些淩亂的衣襟,伸出一只手鎮壓了八重還在亂揮的拳頭,重新坐了回來。

“好了好了不鬧了。”藤堂平助稍微合住了一下剛剛笑得不行的嘴,“我可是真的在誇你啊,雖然欺負你有些好玩,一時沒忍住就用了奇怪的說法。再說,還是你剛剛那樣像你一點,最近你看著反常,屯所的大家都挺擔心的。”他笑瞇瞇地,“相信我,你未來一定會成為一個好女人,如果可以的話,最好還是嫁一個好人家,和我們都不再扯上關系,過正常而平靜的日子。”

這次八重並沒有立即接話,只是將拳頭收了回來,低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只過了一小會兒,她突然擡頭。

“平助我問你哦,你會不會娶老婆?”

“我?!”突然被問到這種問題,饒是藤堂平助也嚇了一跳,“我怎麽可能娶老婆?!小八重你別問一些胡鬧的問題啊餵,會嚇死人的!”

“這個問題很胡鬧麽?”

“當然啊!”

“為什麽不可能娶老婆?”

“完全沒有這個必要啊?”藤堂平助撇了撇嘴,看向庭院裏的櫻花,“娶老婆又麻煩,娶回來還得有很多規矩,女人還得哄,看總司哄你就知道有多麻煩了,喜歡還好忍,不喜歡我才不要這樣,還不如有需求直接去吉原,又方便又開心,比娶老婆好多了。”

“那,如果有喜歡的女孩子呢?平助娶不娶?”

“喜歡?如果喜歡的話……嗯……”他抱著下巴摸了一會兒,“雖然可能不會娶,但是如果真的喜歡的話,大概會贖身吧,畢竟我的女人如果還要跟別的男人分就太遜了。”

八重仔細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撇撇嘴。

“平助真是個差勁的人呢。”她點點頭,“完全就是禽獸嘛。”

“餵餵餵這可是你要問我的問題啊,我照實回答也變成禽獸了這個世界還有沒有王法了?”

“因為你照實回答的內容就說明你是禽獸了!”

“餵!不要禽獸禽獸的說上癮啊!”

“哼禽獸!”

“給我換個說辭!”

“變態大叔!”

“呸,死小鬼!”

“平助才是小鬼!”

“剛剛還誇你呢現在反了你了嘿?!”

“你咬死我呀?”

——圍觀群眾剛剛跟我要求把那個一直在說廢話的藤堂平助趕下臺,畢竟這個人作為廢話流開山鼻祖,說半天也沒問到八卦的本質,有違追根究底黨章,必須開除他八卦黨黨|籍……

☆、急轉直下

二人就這樣鬧騰了一陣子,最後藤堂平助終於意識到自己竟然試圖在跟一個被某個人嬌慣得根本不講道理的女人爭論誰才是小鬼的行為多麽腦殘而無聊,自覺丟臉了的他哼了一聲之後拒絕說話,一個人坐那兒一臉伐開心地喝起了悶酒,不禁覺得櫻花都難看了好多。

哼唧,都怪旁邊的死小鬼,他居然會有一個瞬間覺得這種死小鬼會變成好女人,搞不好其實是因為眼睛生了什麽病的緣故……要不晚上就去趁著巡邏看看京城的月色洗眼睛吧!

就這麽愉快地決定好了。

然而藤堂平助不想跟八重計較,卻並不代表八重願意放過他。

被他氣鼓鼓地無視了一陣子的八重並沒有在意他的態度,只是一如既往地安安靜靜地在那兒坐了一會兒。

嗯,大約安靜了有平助喝掉半壺酒的功夫。

然後皺著眉,拽了拽藤堂平助的袖子,開了口。

“平助,酒,好喝?”

“哦,當然。”小個子的青年點點頭,順勢低頭抿了一口酒,而後享受地長嘆一口氣,“很好喝啊,嘛,要是論到賞櫻花,不就是大家喝喝酒,吃吃點心,再聊聊天嘛……像這樣的春天,喝幾杯酒,大概是最享受的事情了。”

“哈……”八重低下頭,若有所思了一陣子,而後又擡起了頭,睜著一雙大眼睛,水汪汪地看向了藤堂平助,“平助。”

一向講話相當直爽,很少考慮講完之後的後果的這位一馬當先先生,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背後有點發涼。

而後不出他所料,小鬼向他溫柔,卻不容拒絕地提出了要求。

“平助,我也想喝喝看。”

“那個……這個……”青年左顧右盼著試圖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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